夢回五月
端午的記憶常常忽遠忽近的潛在四周，
當粽子的味道忽地竄入鼻中時，所有的記憶就從心深處被攪起，
洶湧的盪在腦海裡，一直敲到你心疼也不罷手。
最常竄進來的畫面是舊家的廚房，
我在睡夢中聞到母親炒餡料的香味而醒來，
尋香看到爐上兩大鍋燒的正旺的水，
母親滿頭大汗的坐在水槽邊綁粽子，
我在旁邊鑽來鑽去，
母親交代我要看好鍋子裡的水是否開了？我含糊的應著，
心裡打的是爐旁餡料的主意，
那餡料是爆的是香噴噴的香菇、我的最愛蝦米炒肥豬肉，
我總是趁著母親不注意時偷吃，
才假裝翻鍋蓋看水是否開了，而另一鍋裡則飄出濃濃的棕子香；
聞香進來的父親用筷子試著粽子的熟度，又把粽子上下翻一下，
才汲著拖鞋趴搭！趴搭的走到前廳去看電視，
然後姊姊、哥哥、妹妹也都輪流進來，
鍋子裡的餡料明顯的減少了，妹妹告狀，
媽媽警告我們再偷吃就吃純米粽子，
我們幾個只好倖倖然的去客廳。
在客廳，電視中的龍舟划的上氣不接下氣，
父親還是前廳、廚房走個不停，
這一天家人幾乎都不出門的，
因為外面實在太熱了！可是粽子時熟的好慢喔！
每每母親把粽子蒸熟時，往往已過中午，
我們全家坐在客廳裡，汗流浹背的吃著熱呼呼的粽子，真是過癮，
我可以吃下三顆，還意猶未盡呢！
母親未出嫁時可不會綁粽子，
嫁來之後在阿媽的要求下，不得不學會綁粽子，
每當母親回憶被逼著學綁粽子的日子時，
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而我們不知該同情媽媽、
還是感謝阿媽逼媽媽學會綁粽子，
因為媽媽綁的粽子實在是太好吃了。
在那個年代，家家戶戶幾乎都是自己綁粽子的，
我們家廚房的後面緊鄰著一條小巷子，
當我們家人在客廳、廚房忙進忙出時，
隔壁、及後面的人家也是爭先恐後的飄出粽子的香味，
那種味道啊﹍﹍聞起來真是一種幸福，
屬於那個年代才能擁有的。
這樣的幸福年復一年的在端午節上演。
高一時，我與同學在台中工讀，端午節時仍要工作，
幾個人跑到頂樓陽台想家，
那時，空氣中充滿了粽子的香味，緊緊纏著我的鄉愁，
我趴在女兒牆掉眼淚，
好想回家，好想念熱呼呼的廚房和母親的粽子，
那是我開始沒有端午節的第一年。
後來，端午在往後的歲月中變成一種很濃的鄉愁，
在熙來攘往的台北街頭，找不到熟悉的粽香，
偶而穿過的巷弄中會飄來一陣陣的粽香，
我幾乎是倉惶的走開，連去買個粽子吃的勇氣都沒有。
第九個年頭時，我回到嘉義，滿心以為可以吃到家裡的粽子了，
可是那一年母親聽說哪一家賣的粽子非常好吃，
就買了幾串回來，我與父親直嘀咕吃不 慣，
還是自己綁的粽子好吃，母親說那麼明年再綁好了。
沒有等到隔年，父親就在年底過世了，
少了最重要試吃的人，再加上年紀大了，
母親就再也沒綁過粽子了﹍﹍﹍。
粽子，勾著童年的夢，
每年五月，在夢中載浮載沈………………….。
2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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